當荷蘭跨越科技冷戰的盧比孔河,恐正中北京「以稀土制晶片」的百年陷阱?德媒警告:當矽幕落下,全球註定沒有贏家
一道冰冷的「矽幕」(Silicon Curtain)正以驚人的速度在全球科技版圖上降下。荷蘭政府本週採取了一項史無前例的激烈措施,以國家安全為由,強行從中國股東手中「徵用」(enteignet,或譯接管)了總部位於荷蘭的中資晶片製造商安世半導體(Nexperia)。德語媒體指出,此舉猶如在全球科技界投下一枚震撼彈,不僅立即引發北京的滔天怒火,這場晶片戰甚至可能癱瘓全球供應鏈。
作為反擊中國政府迅速宣布,禁止安世半導體在中國境內生產的晶片出口,這起爭端,也迅速演變為西方與中國之間科技脫鉤的最極端案例。德國《商報》(Handelsblatt)悲觀地指出,這場晶片戰爭恐怕不會有任何贏家,因為全球從咖啡機到汽車的生產線,可能很快就會因為缺少這些微小的零件而陷入停滯。
一家你沒聽過的公司,為何能癱瘓全球汽車業?
安世半導體(Nexperia)對普通消費者而言或許相當陌生,它不像輝達(Nvidia)或超微(AMD)那樣生產尖端的AI晶片,也不是台積電那樣處於產業鏈頂端,它卻是全球供應鏈中不可或缺的「隱形冠軍」。安世半導體是全球領先的標準半導體元件供應商,專注於生產汽車、工業、行動通訊及消費性電子產品所需的基本但至關重要的晶片,如邏輯晶片、MOSFETs功率半導體等。
新聞小補帖:安世半導體(Nexperia)與汽車產業
安世半導體的前身是恩智浦半導體(NXP)的標準產品業務部門,於2017年被中資財團收購,最終由中國手機ODM龍頭聞泰科技(Wingtech)全資控股。其產品雖然單價不高,卻是構成所有電子設備的基礎。特別是在汽車產業,一輛現代汽車需要數百甚至上千個這類晶片,用於電源管理、車身控制、感測器等多個系統。因此,安世半導體在全球車用半導體市場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是福斯、賓士、BMW等德國汽車巨頭的重要供應商。荷蘭的徵用與中國的反制,等於是直接掐住了全球汽車產業的咽喉。
荷蘭政府此次祭出「徵用」的極端手段,其官方理由是為了「防止寶貴的知識和技術流入中國」。這被視為是繼美國限制高階AI晶片出口後,西方陣營在科技圍堵戰略上的再次升級。然而,這一舉動的激烈程度,遠遠超出了過去任何形式的貿易限制。
德國《商報》評論員約阿希姆·霍夫(Joachim Hofer)在16日寫道:「一個政府沒收一家企業,這可說史無前例。」他也警告,全球民眾都將很快從自己的錢包中,感受到這種脫鉤帶來的切膚之痛。
從出口管制到直接沒收:科技冷戰的「核選項」
事實上,從美國對華為的制裁,到禁止輝達和超微的最先進AI晶片銷往中國;再到中國限制鎵、鍺等半導體關鍵原材料的出口,雙方早已在科技領域展開了多輪攻防,這場晶片戰爭也早已煙硝瀰漫。然而過去雙方的手段大多停留在「限制出口」的層級,而荷蘭政府此次直接「接管」整個公司,無疑是啟動了科技冷戰的「核選項」,徹底改變了遊戲規則。
這場晶片戰的升級中方也立即加以反制——禁止安世在中國生產的晶片出口——將對全球客戶造成毀滅性打擊。正如《商報》所預警的,從德國的汽車工廠到全球各地的電子產品生產線,可能很快就會面臨「斷炊」的窘境。《商報》也警告,短期內的晶片短缺將導致從汽車到家電的各種商品供應緊張,導致價格進一步上漲。長期來看,為了確保供應鏈安全,各國將被迫投入巨額資金在「自家門口」重建半導體產線。這種重複建設與放棄全球化分工的成本,最終將由全球消費者買單。
此外,過去企業可以從全球市場上採購最好、最具創新性的產品,但在「矽幕」時代,地緣政治考量將凌駕於市場法則之上。企業的選擇將受到限制,被迫使用次優方案,這將無可避免地阻礙整個科技行業的發展。由於地緣政治的因素作祟,甚至沒人能繼續篤定來自地球另一端的晶片總能交付,這種信任的瓦解,更將徹底重塑全球產業的分工邏輯。《商報》悲觀警告,這場由荷蘭點燃的戰火,最終將燒向全球、無人能夠倖免。
「中東有石油,中國有稀土」鄧小平的深遠佈局
德國《世界報》(Die Welt)專欄作家佳傑思(Adrian Geiges)在14日的文章,則是更深層次地揭示了這場科技戰的不對稱性,並將時間拉回到了38年前。佳傑思重提鄧小平在1987年那句極具遠見的名言:「中東有石油,中國有稀土。」他強調民主國家往往只考慮到下一次選舉,而中國卻著眼於長遠的百年大計。自那時起,中國便有計劃地大規模擴張其稀土產業。
如今,全球約70%的稀土開採自中國,而更為關鍵的稀土加工與提煉環節,中國更是佔據了超過90%的絕對主導地位。稀土是製造高性能磁鐵、電池、以及眾多國防與高科技產品不可或缺的「工業維生素」。西方國家之所以將這一重要的未來領域拱手讓給中國,部分原因在於「保護甲蟲和青蛙的重要性,超過了捍衛自由」——意指西方社會出於環保考量,不願從事稀土開採和加工這類「骯髒」的產業。
當西方猛然驚醒,卻發現要在這個領域追趕中國的領先地位,「幾乎已不可能」。因此當美國和荷蘭試圖在它們仍佔優勢的高階晶片領域對中國「卡脖子」時,中國卻在更基礎、更源頭的原材料領域,握有讓整個西方工業體系「吃土」的絕對王牌。與此同時,華為等中國企業在晶片設計與製造上的突圍,也顯示中國正在縮小高階技術的差距。全球化合作的黃金時代,若已一去不復返,世界將被拖入一個更昂貴、更分裂、也更不確定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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