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內話/51年後來看你 劫後餘生的勇氣與思念
2023年我71歲,跑去騎摩托車環島,快要騎到清水斷崖的前一晚,我在花蓮的旅館裡糾結好久,隔天要不要停下來?還是騎過去就好?忽然想到,隔天也是11月13日,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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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簡竹書 攝影/王漢順 影音編輯、美術動畫、剪輯/車承軒
1972年我20歲,11月13日我們專科畢業旅行,遊覽車經過清水斷崖,大家很興奮看風景,車掌小姐提醒我們不要擠到同一邊,車子會失衡。忽然,一塊大石頭從山上砸下來,砸中司機,遊覽車翻下斷崖,差一點就落海。
我右手關節碎掉,從花蓮的醫院被緊急送到台北榮總,他們幫我買6張機票,因為要把座椅攤平讓我躺。我在榮總躺了1個月,出院已經來不及參加同學告別式。新聞登很大,全班加導師、司機、車掌小姐等,走掉19個人,我跟4個最好的同學坐最後一排,我們5個人走掉3個。
後來的十幾二十年,常常夢到同學,我們同班5年,感情非常好,我還跟其中一個最要好的成立集郵社,我們都愛集郵,他住台中南屯,我去過他家,四周稻田全是他家的,如果他沒走,現在是大地主了。
我再也不敢去花蓮。大概20年後吧,女兒上小學,說想去花蓮玩,我才去。還有一次,我要去花蓮領獎,我在公家機關服務,長官說一起從台中搭客運到花蓮,我說我自己搭火車去,沒講原因。我看到高山就怕,尤其一邊高山、一邊溪谷那種。還有,我心裡一直有個願望,想去花蓮答謝當年救我們的醫生、護士,但一直沒去,很遺憾。
這樣過了幾十年,我跟太太都退休,終於可以一起遊山玩水,我喜歡旅行。想不到,太太沒幾年就膽囊癌,4個月後走了,好突然。那次,我忽然想開了,人生就這麼短,要快快樂樂地過。以前,我跟太太非常節省,捨不得吃、捨不得玩,後來只要有人揪,我就去,每個月退休俸花光光。
我有個心願,很多年前看到「不老騎士」騎摩托車環島,我也想,但一直不敢。直到去年,朋友說要跟太太從南投騎車到清境農場,再到花蓮,他年紀跟我差不多,他常環島,那我也應該可以吧?我想了很久,決定出發。
我自己一個人騎,11月8日從南投出發,一路騎到鵝鑾鼻,再走南迴到台東。騎車跟開車完全是兩回事,可以融入風景,想停就停。我還沿途找「大七」,你知道小七有「大七」嗎(大空間複合式商店),全台只有16家,有賣手沖咖啡,一杯500元,我照樣喝,想搜集「豆卡」。我還請朋友刻印章:「不老騎士環島趣」,每到一個點就買明信片,蓋章後寄給朋友。我沒訂旅館,不想被綁住,騎到哪裡決定住下來,再用Google地圖找旅館就好。
我用9天完成環島,沒有想像中難嘛,總算我也跑了一趟。環島真的會上癮,我已經跟朋友約好,2024年11月再騎一次。我不怕經過清水斷崖了。2023年,11月13日當天,我從花蓮騎到清水斷崖,很多人在看風景,蘇花公路也拓寬了,我決定停下來。當年事發的地方已經圍起來,不能進去,聽說遊覽車還在那底下,吊不起來。我遠遠地看,想到同學,一直很想念。其實這麼多年,我心裡一直很矛盾,想回來看看同學,但又怕,這次,總算有來這裡看同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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