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IMF上調全球經濟預測 AI熱潮暗藏泡沫風險

文/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引言：全球經濟在關稅與AI熱潮中如履薄冰。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10月14日發布最新《世界經濟展望》，將2025年全球經濟成長預期從4月預測的2.8%上調至3.2%，2024年成長率則為3.3%。這一數據似乎預示著全球經濟已經渡過了美國關稅政策帶來的最黑暗時期。

然而，IMF隨即潑下冷水，強調全球成長前景依然「黯淡」，預計2026年經濟增速將進一步放緩至3.1%。隨著支持2025年上半年經濟活動的臨時性因素逐漸消退，這艘大船正駛向一片更加不確定的水域。

IMF首席經濟學家皮埃爾-奧利維耶·古蘭沙（Pierre-Olivier Gourinchas）指出，經濟前景面臨的風險仍然偏向下行，各國政策制定者正面臨艱難的平衡行動。

全球經濟溫和復甦下的隱憂

IMF最新預測顯示，2025年全球經濟將成長3.2%，2026年則為3.1%，這一數據較今年4月的預測有所提升，但仍低於美國出台全球關稅前的預期。從經濟體類型來看，發達經濟體增速僅約1.5%，而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則略高於4%，這種差異顯示全球經濟復甦步伐並不均衡。

全球通膨率預計將繼續下降，但各國情況存在明顯差異。「美國通膨將持續高於目標水平」，且風險偏向上行，而其他大多數國家的通膨則處於低位。這種分化態勢使得全球央行難以協調政策步調，也為國際資本流動帶來不確定性。

IMF報告特別強調，儘管短期數據有所改善，但中期展望仍然不容樂觀，結構性問題將持續制約全球經濟的潛在成長率。各國政策制定者需要保持警惕，在促進經濟復甦的同時，也要防範可能出現的新風險。

關稅衝擊波逐漸減弱但隱憂仍在

美國信口開河的關稅政策曾在全球製造巨大不確定性，多國媒體和專家表示，這種不確定性本身就在影響企業決策、打擊市場信心，給全球經濟帶來傷害。「貿易政策的不確定性類似『隱形關稅』」，會持續影響企業決策、打擊市場信心。

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教授傑森·福爾曼（Jason Furman）曾預測，即便美國最終的平均關稅稅率維持在12%至15%的水平，也將不可避免地帶來價格上漲、產品質量下降等多重負面影響。這將導致企業傾向於推遲重大投資戰略，結果勢必導致投資下滑、經濟成長放緩。

不過，近期情況有所緩和，IMF報告指出，由於有關各方隨後達成協議並重置了相關安排，「加徵關稅的一些極端情況得以緩解」。美國與有關各國談判達成了貿易協議，並提供了多項豁免，多數國家沒有採取報復措施。

私人部門也作出了敏捷的反應，提前安排了進口並迅速調整了供應鏈，這些因素共同作用使得關稅對全球經濟的即時衝擊得以減輕。然而，潛在的貿易緊張局勢仍然需要各方持續關注與化解。

AI狂熱中的警示信號與歷史教訓

人工智慧無疑是當前全球經濟中最引人注目的現象，IMF總裁克里斯塔莉娜·格奧爾基耶娃（Kristalina Georgieva）直言，全球正面臨由人工智慧驅動的快速技術革命。AI狂熱正催生新型的「動物精神」，刺激科技投資，推高股票估值。

這種現象在美國市場尤為明顯，納斯達克指數屢創新高，AI相關企業市值急速膨脹。然而，這種樂觀情緒背後潛藏著巨大風險，「市場對AI的過高預期已推動相關金融資產估值接近25年前網際網路泡沫時期的水平」。

IMF首席經濟學家古蘭沙受訪時分析，美國AI投資現象與90年代「網路泡沫」相似，皆推高股價與資本利得。英格蘭銀行金融政策委員會的會議紀錄也指出，美股經周期性調整的本益比（CAPE）已接近25年前水平，「相當於網路泡沫高峰時期的水準」。

如果AI未能實現高額利潤預期，市場可能會大幅重新定價，這將削弱財富並抑制消費，不利影響可能會在整個金融體系中蔓延。各國監管機構需要對這一潛在風險保持高度警惕。

AI熱潮潛在的全球衝擊與風險評估

市場分析顯示，AI相關企業為美股貢獻了今年以來80%升幅。由AI引領的股市，吸引環球資金湧入，並帶動高收入群體的消費，為美國經濟增長提供動力。這種資金集中現象值得關注。

由於美國最富裕的一成人口，持有85%美股，這些富裕人口財富增值推動消費，令這群體貢獻了全美一半消費額，比例創歷來新高。若沒有AI掀起的投資熱，美國經濟可能停滯不前，然而，這種依賴也帶來了潛在風險。

IMF報告指出，如今AI投資激增，令人聯想起上世纪90年代末的互聯網泡沫。樂觀情緒推動了科技投資，抬高了股市估值，並通過资本收益刺激消費。但潛在風險是，如果AI未能支撑起高额的利润预期，市场可能會大幅重新定價。

儘管如此，古林查斯認為目前尚不構成系統性危機。他強調，「AI投資多以現金支撐，非高槓桿泡沫」，即使修正，損失主要集中於股東，不致擴散至金融體系。這種特點使得風險相對可控。

政策建議與未來發展方向

面對複雜的全球經濟形勢，IMF敦促政策制定者通過可信、透明和可持續的政策恢復信心。「貿易外交應與宏觀經濟調整相結合」，財政緩衝應加以重建，央行獨立性應予以維護，這些都是穩定全球經濟的關鍵要素。

就貿易政策而言，目標應是減少不確定性，制定明確、透明的規則，以反映貿易關係不斷變化的性質，在可能的情況下應深化貿易關係。各國應當避免單邊關稅行動，而是通過多邊框架解決貿易爭端。

在國內政策方面，財政政策應著眼於減少脆弱性，這應以漸進和可信的方式加以實施，但各國政府絕不能再拖延下去。「貨幣政策應保持獨立、透明」，並以維持價格穩定為關鍵目標。

除了短期穩定之外，各國還必須加大對未來的投入，政府應賦能私營企業家，使其能夠開展創新和繁榮發展。提高生產率可以推動可持續成長，而AI的進步在有適當「護欄」的情況下，有助於提振中期前景。

結語

未來幾個月，政策制定者面臨著艱難的平衡行動：既要享受短期的穩定，又要為未來的風暴做準備。全球經濟正處於關鍵轉折點，貿易關係重構、技術革命加速與債務壓力攀升共同構成複雜的挑戰格局。

各國需要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合作精神與政策智慧，才能引領全球經濟走向可持續的復甦之路，避免重蹈歷史覆轍。在這個充滿變數的時代，謹慎樂觀或許是最為適宜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