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漣專欄：美國地方選舉顯示民主的路線轉變與分裂

何清漣／作家、中國經濟社會學者，現今流亡美國

美國11月4日的幾場地方選舉，世界的眼球都在紐約那位以穆斯林移民身份、以社會主義口號當選市長的曼達尼身上，各國左派還因此生出無窮幻想。不過，根據我的觀察，民主勝利的關鍵原因在於放棄了以往每次選舉都要主打的「進步牌」，比如氣候環保、移民、性多元化等身份政治議題，主打美國選民關切的民生問題。而現任總統川普在2024年主打的幾張牌當中位居首位的是治理通脹、增加就業、提高收入這組經濟牌，執政之後 卻對這些漫不經心，並以「和平總統」自詡在國際社會生出無窮口舌是非，選民對此早就心生不滿。

民生關切是民主數州勝選的關鍵

我認真地分析了紐約、新澤西、維吉尼亞三州的選舉，其實就是民主參選者有效地將經濟議題融入競選敘事，並想方設法將這些資訊轉化為選民支援，成為致勝的關鍵。但三州的共同特點就是完全不再談民主過去那些「進步」議題，例如氣候環保綠色能源、lgbtqi+、種族等身份政治問題，都將重心轉到民生問題上來。據無家可歸者聯盟（Coalition For Homeless）最新資料，紐約市充斥著40多萬Homeless與准Homeless，還有一百多萬頒發了居留證的非移，曼達尼為該市居民量身定做打造了社會主義藍圖，主打免費公交、托兒、廉租房等大規模福利計畫；新澤西州與維吉尼亞州則從經濟議題切入，還融入了本州的經濟問題，比如新州Sherrill團隊主要考慮如何回應選民對通貨膨脹和地方性經濟問題（包括洪水治理）的關切；維吉尼亞州則針對本州居民多為「通勤族」（聯邦雇員），不是被裁員就是因政府關門停發工資，將重點放在提振經濟增加就業上。加上這幾地本就是深藍州，維吉尼亞州居民只因不滿民主在K-12系統教育（小學至高中）強行植入lgbtqi+內容，對在中學發生的變性人（其實是自我心理識別為女的非裔男生）強姦女生的事情放任不管還倒打一耙將受害者父親逮捕，在2022年選了主打教育改革的共和人葛籣·揚金（Glenn Allen Youngkin）。川普當政以來，置經濟議題的競選承諾於不顧，即使在美國這些重要的地方選舉期間，每天關心的就是要派美軍到委內瑞拉、奈及利亞去懲罰這兩國政權，選民早就厭倦了俄烏戰爭與中東戰事，選票自然不會投給讓他們失望的川普領導的共和。

對共和在地方選舉中失利這一結局，11月6日，《紐約時報》在11月6日的《民主何以贏下兩州？特朗普經濟議程優勢漸失》中，毫不客氣地指出：「一年前，川普總統以振興經濟的競選承諾入主白宮。11月4日共和在選舉中的失利提醒人們：當選民仍然感受到經濟壓力時，執政要付出高昂的政治代價。」並列舉了川普本人在政府停擺期間及食物補助削減前夕，斥資拆除白宮東翼建造新舞廳，奢華裝潢林肯衛生間，將玫瑰園鋪砌成馬阿拉歌莊園風格的露臺，還以「偶爾放縱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為主題舉辦了《了不起的蓋茨比》式萬聖節派對。

與川普這一變化平行發生的，就是曾被美國保守派評論者譏嘲為「關心全世界所有人包括動物，但美國納稅人除外」的民主，在這次選舉中重新揀起了民生這個話題，關注選民的餐桌廚房問題了。

民主的分裂自2024年大選後公開化

民主歡慶這場地方選舉的勝利，但溫和派卻不願意為曼達尼叫好，因為這場極端派的勝利，可能會因為它的必然失敗連累正打算放棄極左身份政治的溫和派。

11月6日，曾在小布希政府任職的共和人（這些人多半不支持甚至反對川普）的道格拉斯·麥金農（Douglas MacKinnon）發表了一篇文章，標題是《別再關注克羅克特和AOC了：斯潘伯格和綺麗兒才是2028年民主的領軍人物》，盛讚維吉尼亞與新澤西這兩位新當選的民主女州長：「她們的演講都令人印象深刻，冷靜務實，完全沒有如今許多其他民主領導人所發表的充滿仇恨的言論。這兩位女性顯然都在試圖跨越派界限，爭取共和人和尚未轉變立場的選民的支持——而且她們都做到了，並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如果民主幕後的權力掮客們真的在尋找一位更理性、更務實、更具政治吸引力的「中間偏左」代表，代表民主參加三年後的總統大選，那麼他們在剛剛過去的選舉之夜，在新澤西州和維吉尼亞州的講臺上已經看到了這樣的候選人。」

道格拉斯·麥金農的判斷是正確的。2024年大選之後，民主內部被長期壓抑的溫和派立即爆發出不滿情緒。Fox新聞發表一篇《中間派民主人在選舉後轉而反對極左翼：「身份政治」正在「徹底毀了我們」》，指出選舉日之後，中間派民主人猛烈抨擊極左翼同僚，認為他們對「身份政治」和其他問題的重視，讓共和取得了巨大勝利。紐約州民主眾議員裡奇·托雷斯（Ritchie Torres）認為，種族政治、反員警言論和性別歧視正在疏遠數百萬選民，他在X上寫道：「迎合極左翼在政治上得不償失，因為極左翼更多地代表了推特、Twitch和TikTok，而不是現實世界。工人階級不會接受極左翼兜售的象牙塔里的胡言亂語。」資深民主策略師詹姆斯·卡維爾James Carville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措辭更加直白，稱「取消員警經費」（Defund The Police）是「英語中最愚蠢的三個詞，我們永遠也洗不掉那股臭味」。《紐約時報》則發表了一篇《一個自命不凡、自以為是的政遭遇慘敗》（11/07/2024），作者Bret Stephensj 民主人，從標題就可以看出他對本的憤怒，列舉了民主的各種錯誤之後，稱自己是勉強把票投給了賀錦麗。但今後他擔心「自由派人士缺乏自省能力，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缺乏在下次做得更好的自製力，也沒有做出改變的謙遜。「

《華爾街日報》在選前的10月30日發表社論《哈裡斯勝選意味著奧巴馬第四次連任》，指出哈裡斯參選實際上是奧巴馬的第四個任期，是試圖延續進步政治浪潮，結論是「我們對川普先生的缺點及其帶來的風險不抱幻想。但選民也有理由擔心現代左派的血腥，包括其監管脅迫、文化帝國主義、經濟國家主義以及剝奪司法獨立的願望。如果哈裡斯女士輸了，這就是原因。」

奧巴馬在民主內的地位，在2024年大選之後一落千丈，就在於民主的溫和派認識到他的進步主義主張對民主是種嚴重的傷害。

美國會出現第四次政重組嗎？

歐洲各國包括英國，都出現了多制，只有美國目前仍然是兩制，這是因為美國政治制度的設計明顯傾向於維護兩制，對於第三而言，想要參加全國性選舉，必須借助甚至依附於兩大的勢力，最終結局往往是轉而支持兩大。例如，長期以獨立人士身份擔任參議員的伯尼·桑德斯在2016年參選總統時，不得不選擇與民主結盟，並在最後選擇支持希拉蕊。川普本人長期支持民主，但他在民主內不可能被推舉為總統候選人，因此在2016年以共和人身份參選，他在大選中及第一次總統任期內，均遭受共和建制派的大力排擠，雖然擁了龐大的支持者隊伍MAGA群體，但他從未考慮成立第三，也是考慮到美國政治的現實。

不過，鑒於民主內出現溫和派及極左派（桑德斯、AOC一系），共和也出現極右（Woke Right）與溫和派及新保守派，加之兩之內的派系鬥爭相當激烈，再考慮到川普內閣成員除盧比奧等少數人之外，不少均是在大選前兩年或者大選期間向川普靠攏的民主人，美國出現歷史上第四次政重組並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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