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日線教育】移民美國後，還要逼小孩講中文嗎？

作者：Grace／七年級的台美移民生

在等著進入才藝課時，我聽到旁邊的媽媽對孩子吼道：「Respect other people’s stuff! 」過一陣子之後，又聽到那位媽媽對孩子說：「講國語，為什麼一直和我講英文，講國語！」於是孩子小聲地問：「什麼是 Facebook？」媽媽回答：「就一個 platform」。

我靜靜地聽，這段對話讓我感受到在美國的新一代移民，在教孩子中文時所遇到的挫折。

一方面，這位母親自己本身就是中英夾雜著和孩子對話，另一方面卻也希望孩子可以完全和自己說中文；但若從孩子的角度來看，可能會困惑為什麼父母可以偶爾用英文和我說話，但我才講幾句英文，就一直被罵？

又有一次在搭地鐵時，一位國小高年級的孩子 Q 和朋友 R 用英文聊天，正聊著開心的時候，媽媽要求 Q 轉換成用中文，和中文口說也算流利的 R 交談。Q 皺著眉頭，看起來並沒有很想用中文和朋友對話，而 R 也沒有因為朋友媽媽要求，就開始轉換語言來繼續聊天。於是這位母親有點沮喪，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上述兩段情境，在我身邊時常發生──雖說對中文比較重視的海外家庭，通常希望可以找到也講中文的家庭，讓雙方孩子可以在玩樂中使用、練習中文，我周遭也確實有一些成功的案例。但我也常常看到上述情形，亦碰過那種每天都要提醒小孩「說中文！」的父母，到最後孩子會在爸媽的提醒下講中文，但不提醒時，就都切換回講英文。

從孩子視角出發：用中文溝通的難處在哪？

我詢問孩子 Q：「為什麼不和 R 用中文聊天呢？」Q 表示，當整個環境都是英文時，他的直覺就是用英文講話；反之當他去台灣時，因為整體環境都是中文，他也比較容易用中文思考與溝通。不過，一旦回美國，他感覺自己用中文溝通的機會又銳減了，這使得他想要用中文聊天時，字彙無法即時浮現在腦中。

我也問 R 同樣的問題，R 說，他想要用 Q 比較擅長的語言（也就是英文）溝通，另一方面他也想練習自己的英文口語表達。

後續我也觀察更多孩子是否可以在海外用中文溝通，我歸納出願意講中文的小朋友，大部分具備下面幾個條件：

一、暑假待在台灣的時間非常長，基本上達一個月到兩個月。

二、孩子每天都有用中文溝通的機會（通常是和父母）。

三、有參加雙語學校、週末中文學校、線上中文學校，至少其中一種形式的課程。

在撰寫這篇文章時，我也搜尋了如何讓孩子多說中文，找到非常多的部落格，大部分建議都很實際，也都可以做到──但核心問題是，家長是否願意創造一個中文友善的環境，積極提供孩子喜愛的資源呢？

從家長層面思考：如何營造中文環境？

如果資源是一本書，家長應思考有沒有時間陪孩子一起讀，一起唸？例如有些孩子喜歡寶可夢，或許就可以和孩子一起學習寶可夢的不同屬性、不同寶可夢的中文名字。

如果沒有時間陪讀，那麼也可提供有趣的中文課程，或是尋找孩子喜歡事物的中文版本，讓孩子在享受看卡通或閱讀書籍時，可以在不知不覺中也學習到中文。

此外，在目前的週末中文學校、線上中文課程或雙語學校，課本裡所教的字彙，其實常常不是在聊天時用得上的；一旦缺乏聊天詞彙，那也很難勉強孩子和朋友用中文聊天。因此，海外父母應跳脫這些課本上的內容（不管是台灣國小課程、美洲華語教材），在生活當中盡量補充平常談天時會用到的詞彙，舉凡食衣住行育樂、史地、天氣、藝術、文化，唯有當這些所謂「高頻率會出現」的語言被輸入後，才有可能達到用口語表達輸出的成果。

我訪問 R 的父親，身為美籍華裔的他，如何讓孩子就算在美國長大，也可以繼續維持中文口語程度？R 的父親解釋，在他長大的那個年代，講中文的唯一目的就是和自己父母溝通，這是因為 80 年代的台灣移民（他的父母輩），光是要在美國生存就很辛苦了，很少有餘力思考孩子的中文學習，再加上中文學校裡的課程往往枯燥、成效不好，所以中文就只剩下「和爸媽溝通的工具」這項功能。

但現在他較有餘裕思考孩子成長的環境，像是在雙語學校和一般學校兩種選項前，他最終選擇了雙語學校，目的就是讓中文有「跟爸媽講話」以外的不同用處。R 的父親認為，中文應該要是在學校和同學一起學習、考試的一門科目，而不只是回家和家人使用的溝通方式；中文也應是看電視時會聽到的語言、會在車上聽到的有趣故事，更是每次回台灣會用到的工具。總而言之，當生活中有非常多可以使用、享受中文的環節時，就算孩子是在美國生活，也能保持一定的中文程度。

給海外家庭：現在就可嘗試的具體方針

最後，本文對於希望孩子講中文的海外家庭，提供幾項可以參考的建議：

一、減少以「中英夾雜」和孩子溝通，盡量轉換成「90% 用中文」和孩子說話，這樣孩子平時在和你談話時，也可以學習到不少詞彙。

二、孩子的娛樂，不管是電視節目、書籍等，多提供「有中文音源」的內容；在選擇才藝課時，也嘗試找「用中文上課」的老師，這尤其對學齡前兒童很有用處。我所接觸到的廣大海外家庭，就有許多熱血家長找到用中文教鋼琴、數學、游泳課的老師。藉由和其他成人在不同情況下用中文互動，能讓孩子更好地練習中文口語表達。

三、增加回台灣的次數，或是延長待在台灣的時間，就像孩子 Q 提到的，當周遭環境都是中文時，他也不知不覺比較想要用中文。中文在美國是弱勢語言，孩子得不斷地刻意練習，才有可能自然地使用，但回到台灣就能自然沉浸在中文環境中，事半功倍。

最後也想提醒讀者們，這些建議不見得適合每個家庭，像是我們自己因為工作因素，回台灣的時間每次無法太長，但在頻率上，我們目前正嘗試每年回去的次數多一些，讓孩子和台灣的連結更加穩固。

所以不管是坊間什麼建議，都有適合自己的不同解套方法。孩子最終能講中文的成功例子還是很多，誠心希望目前對孩子不說中文而沮喪的家長們，未來還是有很多機會能幫助他們學習中文！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海外孩子學中文（四）：「給我講中文！」從美國家庭現場，看語言教育的拉扯與解方》，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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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Grace。宜蘭鄉下長大，大學到美國留學，從此在美國生根。永遠喜歡看事情的另一面，不願意盲目追求主流意見，作為七年級的台美移民，在沒有太多前輩的經驗參考下，發現移民生活有很大的自主性，但也同時感受到自我摸索的孤獨而時常質疑人生。Washington University in St. Louis 心理系，Boston University 藝術行政研究所畢業，曾在 Ralph Lauren 做過輔料經理，目前是兩個寶貝的媽，但對職涯仍有熱情和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