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浦釗專欄》千沙式滲透：中國情報戰正全面逼近台灣與世界

日前，英國軍情五處(MI5)罕見發出「間諜活動警示」，提醒國會議員提防中國國家安全部假藉獵人頭、顧問或空殼企業身分，大規模接觸與國會、政府、智庫、經濟顧問有關的人士。英國國會上下議院議長並同時轉發警告信，直言此類滲透「具高度針對性，且規模龐大」。同時，台灣也爆出港籍男子丁小琥吸收現役、退役軍人刺探軍機的重大共諜案。檢調查出，丁男受軍委政治部聯絡局南寧工作站指示，多次假借商務與觀光名義來台，並以金錢利誘方式招募國軍人員，甚至要求下線在戰時「消極不抵抗」。兩地事件橫跨東西方，但指向同一問題：中國的滲透從來不是零星個案，而是一套成熟且系統化的情報作業。

千沙理論：中國情報戰的本質

若把英國與台灣的案例放在同一張地圖上看，就會發現中國推動的不是片段行動，而是一套橫跨政治、社會、科技與金流的「多軸化滲透體系」美國前情報局官員尼可拉斯・艾夫提米亞迪斯(Nicholas Eftimiades)在《間諜戰術全解析》中，用「千沙理論」形容中國的情報模式：不是派一名深度臥底潛入敵營，而是派出「一萬個人，每人帶回一粒沙子」。

這不是誇飾，而是中國情報戰的本質，透過大量接觸、分散蒐集、低密度滲透，再由中央統整運用。

台灣的案例讓這個理論變得具體，中國的情報任務不是執行驚天動地的行動，而是在日常社會結構中，抓住每一道可以插針的縫隙。而中國情報工作的核心，不只蒐集資料，更在於鬆動體制、建立影響力，甚至提前布局戰時心理操作。

中國滲透工作的真正目的：找到高價值的內應

一生鑽研研究的前總統府資政曾永賢先生曾警告：「共所謂的裡應外合，武裝解放也好，和平統一也好，一國兩制也好，在台灣內部一定要有內應，而這個內應的力量越高層越好。」

這段話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揭開了中國滲透工作的真正目的：他們不急著找到一個可以立刻破壞防線的爆點，而是持續尋找足以影響關鍵決策、戰時心防或制度韌性的「高價值位置」。這也是為什麼中國偏好從退役軍人著手，因為他們有人脈、有資歷、有人情網絡，更重要的是，他們是軍方最脆弱、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破口。

支持香港價值不能退縮 國家安全的防護也不能鬆懈

至於香港因素則使問題變得更複雜。港版國安法施行後，香港已完全被中國國安體系接管，許多港人在出境前就已被掌握、被施壓、被利用。台灣近年持續接收香港青年、家庭、專業人士，這是價值選擇，也是政治責任。然而，正因為中國看準台灣對香港的高度同情，它更容易利用港人身分作為掩護，讓情報接觸看起來合理無害。這也讓台灣陷入結構性的兩難：支持香港的價值不能退縮，但國家安全的防護也不能鬆懈。

因此重點從來不是「是否要限制港人」，而是「如何建立分層、分級、分風險的管理架構」。敏感領域(國防軍事、先進科技、資通系統、基礎設施)必須強化審查；金流必須跨部門比對；地下匯兌必須列入警示；而正常來台工作、就學、生活的港人社群，反而更需要受到保護，避免被中國的滲透策略所連帶汙名化。

面對中國情報戰：把國安視為一項全社會韌性工程

面對中國情報戰，真正的挑戰從來不是「抓到幾個共諜」，而是必須理解中國的作業邏輯：它不靠高密度滲透，而靠大量佈線；不等戰時展開，而是在平時完成佈建。英國 MI5 的警告不只是英國的問題，台灣的共諜案也不是單一破口，而是「千沙式滲透」在自由社會內部留下的痕跡。這種類型的威脅，不能只靠法律追訴，也不能只靠軍方內控，而是要把國安視為一項全社會韌性工程，包括金流監管、資訊辨識、平台安全、識讀教育與社會免疫力，缺一不可。

事實上，中國要的不是驚天動地的內應，而是無數個看似無傷大雅的小破口。民主社會的回應也應同樣平實：不必驚慌，但必須清醒；不必封閉，但必須有防護。因為在這場跨國、跨平台、跨世代的情報競逐中，最致命的危險，不是滲透本身，而是把這些當作「偶發事件」。(編輯：陳文蔚)

作者》洪浦釗 東海大學中國大陸暨區域發展研究中心副執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