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芝生憶國共動盪 每個抉擇都左右親情與人生

（中央社記者吳書緯、林克倫新北6日電）海軍長江突圍戰役發生迄今已76年，大動盪時代有許多故事難以說清、甚至被遺忘，正如同第1代永嘉艦航海官楊芝生，不知曉第2代「永嘉」獵雷艦已服役30多年，而當年派陸軍統御海軍、可帶母親上艦等怪奇情事，卻是戰亂下的日常與如常。

楊芝生受訪時提及，艦長陳慶堃當年曾同意他可帶母親上艦，以現代標準看是嚴重違紀，卻是當年動盪大時代裡的常態。國史館館刊第64期（2020年6月）一篇「1949年中華民國海軍艦艇叛變原因」專文曾提及，當年許多叛變軍艦案例都有攜帶家人在船上，像是妻子、未婚妻、兒子與兒媳婦等家眷，這在當年是司空見慣，但也因部分具地下員身分的眷屬上艦，造成軍艦叛變國民政府。

至於長江突圍的背景，海軍派系嫌隙、陸軍指揮海軍等說法均有。1980年代曾擔任海軍艦隊訓練指揮部中將指揮官的徐學海，過去接受中央研究院近史所口述歷史訪問時認為，當時海軍總司令桂永清（黃埔1期）的領導有問題，開始有軍艦和海軍官兵變節，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巡洋艦重慶艦投共，之後是長江第二艦隊司令林遵的變節。

「我認為蔣介石最大的錯誤，就是以陸軍的人統馭海軍」，徐學海接受口述訪問時說，當長江兩岸都被敵軍所占，處在江中的軍艦等於鴨子一樣、腹背受敵，特別是長江下游江陰要塞司令被策動投共後，長江的軍艦就被封鎖死，而林遵個人也對桂永清有所不滿。

徐學海分析，長江那麼長，國軍有多少軍艦可以阻止渡江，如果海軍總司令是海軍出身，會懂得戰略態勢，認為這樣是辦不到的。因此，以陸軍來統帥海軍，對海軍毫無瞭解，導致留在長江的第二艦隊處在極險惡情況。

對此，「海軍艦艇叛變原因」專文也有提及，桂永清在人事上重用青島、電雷，排斥閩系和馬尾海校畢業生的作法，也造成許多幹部離心離德。

至於當年被任命為海防第二艦隊司令的林遵，口述歷史對於是否突圍亦有記載，指當時艦長們各有意見，（林遵）司令是六神無主，拿不定主意，只是邊哭邊說「怎麼辦？怎麼辦？」良久，才有位艦長提議以投票決定。

戰亂當頭、觀點紛呈。楊芝生在受訪時也對陳誠大為不滿，認為時任軍政部長的陳誠，因認定戰時在其他軍隊服役的中國軍人「非善類」，結果是大批前滿州國軍人倒向共軍，導致國軍在東北戰場的覆滅。

不過，當時有多少位艦長參與投票，幾票「衝」、幾票「不衝」與棄權，台海兩岸的口述歷史對此票數說法不一。而歷史學家對這批「滿州國」軍人的戰力評價也不高，認為對沒有極大益處。

更弔詭的是，1949年4月23日這場被國民政府稱為「長江突圍」的戰役，因海軍前身華東軍區海軍「同日」成立，中央軍委於1989年3月，批准確定1949年4月23日為人民海軍成立日，每年4月23日被定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建軍節。

國共內戰的大歷史已然遙遠，高齡百歲的楊芝生受訪時已離開海軍、轉入民間航運公司跑船十多年並退休，遠離軍戎塵囂，甚至當記者提及海軍已於1991年以「永嘉」命名第2代獵雷艦時，還露出「不知道此事」的訝異表情。

當楊芝生興致盎然地看著電腦螢幕上的「永嘉號獵雷艦」照片，以及艦上官廳內標註1949年長江突圍戰役英勇事蹟以及艦長陳慶堃的解說掛板，思緒也帶入當年的紛亂。講到突圍，楊芝生形容「打仗的時候沒人在怕」，但談及母親又不禁懊惱掉淚，「我錯了、我猶豫了」，沒有把母親帶上永嘉艦。（編輯：林克倫、萬淑彰）114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