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油首位女船長 林嘉玲談盡海上甘苦

[NOWnews今日新聞] 每年冬季的台北港本應受到東北季風來臨而寒風刺骨、陰雨綿綿，但今年12月卻出現20幾度的高溫，而在炙日下的陽光映照在港邊，負責銜接台灣各地油料命脈的「巨人」，身影鮮明可見。

台灣四面環海，油氣供應主要都仰賴海運進口，當海外船隊遠從美國、沙烏地阿拉伯、卡達及剛果等地將原油運至台灣，經過高雄大林煉油廠煉製後，再由中油國內船隊分送至台中、高雄、台北、基隆、花蓮港、澎湖及金門等地。

中油儲運處轄下共有8艘油輪，分別由能源航運公司及台灣航業公司。其中，安運輪是2024年11月28日交船、逾5萬載重噸的油化船，是船隊中最新加入的「巨無霸」，可以裝載汽、柴油及化學品等複合式產品；船上共有22位船員，包含5位外籍船員及3位女性船員。

油輪因為裝載可燃的油料，安全規範更是不同檔次，像是甲板不像一般船隻一樣平整，而是佈滿電線、油管、輸氣管，更設有多個用於調節油槽壓力的洩氣閥；甲板上更是嚴禁使用手機拍照、講電話，原因並非安全保密，而是擔憂任何電光火石都會釀成災情。

而在如此高壓、高危險環境擔任船長的林嘉玲，則是從2010年進入中油船隊服務，如今已經服務15年，先後在船隊裡的「有巢二號」、「德運」等船隻服務，更是中油船隊中的首位女船長。​​​​​

因為父親一句話 林嘉玲踏上海洋生活的旅程

林嘉玲受訪時回顧，她畢業於基隆海洋大學商船系，起初也和一般人一樣，並沒有認定念商船系就一定要走航海這條路，「因為在學校的時候，你聽學長姐、老師講的一些那些故事，你大概就知道要生活在什麼環境。」

當時畢業後從事一般的工作，有一天自己回家時，就被父親念：「你覺得人已經吃飽喝足沒問題了，你想想看你10年之後 你還要做這份工作嗎？」，是不是20年後，40歲時還在做一樣的工作？當時自己聽完就覺得很對，不如好好的做一次，如果真的不適合再說。

然而，即便兩性平權持續推動，但女性要在船上所面臨的工作、生活環境都沒有那麼友善，四處碰壁數次後就選擇到中油船隊工作，因此從首艘船就在中油工作到現在，「我從小在這邊（中油船隊）長大！」

聊到大家最好奇的船員生活，林嘉玲說，如果是在船上工作的話，基本上都沒有辦法安排任何事情，因為船舶運輸不像是客運會有固定的時間表，假設原本表訂要10時靠港卸貨，但隨時可能會因為前面船隻出現狀況，延宕數小時，甚至直接安排到隔天的行程。

另外，船員只要簽船約就是沒有休假，必須服務滿3個月才有辦法休假，但像是船長、大副及輪機長都必須值班半年以上，才可能換取2、3個月時間。

正因為這樣的與眾不同的生活模式，也對於自己產生大大小小的影響。小至無法跟朋友訂餐廳聚餐、預約看診，「我們可能連看牙醫，你都根本不能預約，只能現場掛號等到天荒地老」；大至是因為任何婚喪喜慶，除非正好船約結束休息，不然基本無法參與，影響社交與家庭生活。

「也不能說後悔，因為你現在既然已經選了，因為我現在已經跑船那麼久了、十幾年了，那你說現在要叫我再改做其他的事情，老實講我也真的不知道。」

但她笑說，父親當初覺得不長進，希望她來跑船，一開始幾年覺得不錯，就覺得小孩長大了；等到快30歲時，老一輩的人就覺得應該要成家立業，「突然又覺得妳這麼做不行，不要太認真工作了！」

暈船苦、交友難 大副蘇秀慧揭船上「五字訣」

談到船上生活還有哪些趣事或辛苦之處？讓人意外的是，長期在船上工作的人也很怕暈船。

一旁的同樣身為女性大副蘇秀慧表示，船員多數屬於比較不容易暈的體質，或是都可以透過鍛鍊控制，但當風浪真的太大，還是會受不了。而船上在大洋航行，船員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沒有辦法停止手邊工作，不舒服到無法上班，也沒有人可以頂替，「有聽過有船員，很容易暈船，那就是邊吐邊當班。」

林嘉玲補充，即便只有跑國內航線，但台灣每逢東北季風期間，海域風浪都會變大，所以無論在台灣海峽或巴士海峽都相當辛苦。夏天則是怕遇到颱風，因為安運輪噸位大，無法靠港躲颱風，依規定必須要駛離颱風100公里以上，若路徑預判錯誤，就會被「颱風追著跑」。

除了辛苦之處，必然也有別人沒有的收穫。除了航行途中常能看到海豚、鯨魚，她們也同意，花東海岸線風景尤其壯麗；林嘉玲說，如果日出看到東部海岸的山巒，可以理解為什麼當初葡萄牙人會稱台灣是「福爾摩沙」（美麗之島），那絕對是照片怎麼拍都拍不出來的美景。

另外，台灣海域航行都會遇到中國船隻，一般商船都不會有太政治性問題，但中國船員很喜歡用無線電聊天，當聽到這邊是女船員時話匣子更會打開，打聽台灣船員薪水多少、或說自稱「東海歌神」、「南海歌神」要唱歌給妳聽。

對於女性踏入這行業有什麼建議？蘇秀慧笑回要懂「忍耐是美德」，因為船上生活有很多萬般不得已，必須要有很多忍耐跟妥協；她也表示，這份工作挑戰性蠻大的，也很有成就感，但同時間犧牲也蠻大的。

林嘉玲也表達，無關男女都必須要認知到，在船上工作就犧牲掉自己的時間跟家人相處的時間，「這個以後是拿不回來的，這個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能夠接受，那當然歡迎。

女性船上生活大不易 林嘉玲談下一步

但林嘉玲進一步說，無論是男性、女性船員在船上生活都會面臨許多交友問題，畢竟另一半必須體諒自己長年不在家，家裡遇到大小事也只能打電話訴苦；就算跟同行一起交往，兩人可以清楚彼此工作模式，也會遇到「我上船、她下船」的時間錯開的窘境。

她以自身為例，自己選擇跟不同行的另一半交往，彼此也磨合1、2年時間，畢竟自己工作模式距離一般人太遠，一開始很難被理解，所幸彼此都克服難關，明年也即將論及婚嫁。

「生小孩是最現實的問題」，因為船上就跟工廠一樣，懷孕的人在這個環境移動真的相當困難，畢竟跌倒就很容易發生意外；而生完小孩更是一個門檻，生育後也多半不願長期與孩子分隔，因此，許多女船員生完小孩，可能都會決定下船。

林嘉玲補充，很多女性船員做到大副，公司會不太願意當女性船長，因為船長年紀差不多都是適婚年齡，女性懷孕期間無法上船，生孕後也不再上船，對公司而言，等於就少了長時間培養的一位船長。

但談及自身人生規劃，林嘉玲因自己將結婚，再加上自己資歷已經足夠，考慮考取領港、當起引水人，不僅是薪資更加優渥，眉飛色舞地表示「更是可以請產假，我已經打聽好了！」

對於一入職就在中油船隊的「中油人」，林嘉玲下一趟旅程或許未必會在中油服務，但始終離不開海洋，仍會在海上持續拚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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