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緊張關係升高的啟示

日本首相高市早苗的一席「台灣有事論」，讓中日關係跌到谷底，也使上個月她與國家主席習近平會面時，雙方確認要「推動戰略互惠關係，以及構築建設性、穩定的雙邊關係」的說法，面臨重大考驗。

我認為中日緊張關係的步步升高，可以帶給我們下列三點重要啟示：

第一是美國立場的「化暗為明」，逐漸從戰略模糊轉向戰略清晰。

針對高市的言論，美國總統川普最初的反應像似「顧左右而言他」；但有專家引述《BBC》的評論提醒，「有時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政策，而美國此刻的沉默更像是經過精準衡量的外交算計，而非意外的空白。」

面對即將到來的「川習會」，川普不希望出現任何突發事件，破壞他和習近平會面的氣氛。因此，川普或許認為，對高市言論的最佳回應就是「無聲勝有聲」。但整個後續事件的發展，卻大大出乎川普的預期。

美國國務院於本月21日主動表示，「對美日同盟的承諾堅定不移。無論在台海、東海或南海，美國堅決反對片面改變現狀的企圖，包括透過武力或脅迫手段。」這是美國官方在高市發表「台灣有事論」後的首度發聲，代表川普政府要確保美國在盟友心中的「可信性」，也暗示高市的行為必須有所節制；換言之，川普只是希望日本成為中美談判的籌碼，而非中美作戰的引信。

第二是對外力介入「台灣問題」與周邊安全的高度重視。

對於高市言論的強烈反應前所未有，可以用「文攻武嚇」來形容。根據《新華社》的報導，外交部長王毅近日出訪塔吉克，22日與塔吉克外長穆赫里丁（Sirojiddin Muhriddin）會晤時提到，「中方絕不允許日本右翼勢力開歷史倒車，絕不允許外部勢力染指中國台灣地區，絕不允許日本軍國主義死灰復燃。」這三個「絕不」意味著，高市的言論已觸及到的民族主義、「台灣問題」與地緣政治利益。

認為「臺灣問題」是國共內戰的延續，故反對「台灣問題」的「國際化」。儘管經歷台灣民主化後，兩岸關係已非昔日的國共關係，但仍強調「台灣問題」屬中國「內政」事務，不容外力干預；因此，當認為「台獨」勢力與外部勢力合流後，兩岸關係就有可能從眼裡的「內部矛盾」轉化為「敵我矛盾」，屆時對台用武即成為唯一的選項。

美國國會最近發布的2025年度報告，指出2027年、2035年和2049年是攻台的3個潛在時間點，而它們都和的發展進程有關。2027年是建軍100週年；2035年是「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規劃目標；2049年則是建政100週年，目標是「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

習近平站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高度思考「台灣問題」，不願因強迫台灣統一而傷害到大陸自身的發展利益，故堅持「和統」；但也不會為了發展而繞過統一這道坎，故不排除「武統」的可能性和必要性。駐聯合國常駐代表傅聰日前致函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聲稱，如日本對台海局勢進行軍事干預，為「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將會行使「自衛權」，意即不惜為「台灣問題」與日本開戰。

第三是加劇地區軍備競賽，並對非傳統安全課題產生排擠效應。

根據瑞典斯德哥爾摩和平研究所（SIPRI）今年4月28日發布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去年全球軍費達到2.72兆美元，比2023年成長9.4％，是自冷戰結束以來增幅最大的一年。

SIPRI的報告還顯示，在2018至2022年期間，全球軍購增幅最為顯著的是亞太地區，約占武器供應的41％。東亞國家的武器進口增長了21％，美國的盟國日本和南韓，以分別增長171％和61％，名列第一和第二。報告共同作者田南（Nan Tian）表示：「亞太地區的許多爭端尚未解決，加上緊張局勢日益升高，這些投資恐怕使該地區陷入危險的軍備競賽漩渦。」

與軍備競賽相關的是核武擴散問題。目前全世界共有九個擁核國家，包括美國、俄羅斯、英國、法國、、印度、巴基斯坦、北韓和以色列。SIPRI的年度報告指出，幾乎所有國家在2024年都持續推進密集的核現代化項目，升級現有武器並增加新型武器。

最明顯的是，川普於10月「川習會」前，在社群媒體發文表示，「由於其他國家的試驗計畫，我已指示戰爭部在平等的基礎上，開始測試我們的核武器。這個程序將立即開始。」《紐約時報》評論川普此舉將導致美中之間的核武競爭更為複雜。而更令人擔憂的是，越來越多的國家正在考慮發展或部署核武器，並重新展開關於國家核地位和戰略的討論。

據《共同社》報導，多名日本政府消息人士透露稱，高市早苗首相正在考慮修改「不擁有、不製造、不運進」核武器的「無核三原則」，並同時修訂包括《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在內的「安保三文件」。高市所持的理由是「不運進」核武器的概念，可能會減弱美國核威懾力的實效性。如果實現修改，將標誌日本戰後安保政策的重大轉變，並造成地緣政治的連鎖反應。

軍備競賽減低世人對非傳統安全議題的關注，也對各國政府的資源分配產生排擠效應。例如，本月6日在巴西舉行的第30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30），包括中美元首在內，以及160位其他國家領導人皆未出席，這與10年前巴黎峰會的盛況無法相比。古特雷斯在巴西會前坦承，《巴黎協定》設定的1.5°C目標恐將破防，他稱這代表全球社會的「致命疏忽」。

【作者 趙春山／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