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邱師儀／台灣有事的出路

[NOWnews今日新聞] 日本新任首相高市早苗一翻「台灣有事」的言論，引發一連串強烈抗議與反制行動，弄到最後連川普都親自打電話給高市，然後最早獲得川普與高市身旁人士透露的消息，是來自《華爾街日報》一篇名為「川普與中國習近平通話後，要求東京在台灣問題上降低聲量」(Trump, After Call With China’s Xi, Told Tokyo to Lower the Volume on Taiwan)的獨家報導，報導提到川普身旁人士說「在兩人通話中，川普建議高市在談論台灣時緩和措辭(Trump suggested to Takaichi that she temper the tone of her comments about Taiwan)。他補充說，川普已被簡報過高市在國內政治上的限制，也明白她不太可能完全撤回那些讓北京不滿的言論」。

另一方面，日經(Nikkei Asia)引用高市身旁人士，提到「高市與川普已同意一起合作來平息(calm)中國的憤怒」，主要是因為高市先前說「一旦中國入侵台灣，情勢可能升高到需要日本動員自衛隊的程度」。儘管如此，日經該報導也提到川普並沒有要高市撤回「台灣有事」的言論。

▲避談台灣的川普

針對由高市而起的國內外輿論界的討論已經有一些，國外的例如《華郵》社論認為川普沒有與習近平在釜山碰面的前後直白談台灣，這是好的策略；對中國的嚇阻不需要藉由挑釁來達成，帶大棒總比大聲講來得好。而台灣內部則分為兩種，比較偏藍甚至深藍的意見領袖把川普打電話給高市解讀為中國施壓成功，也著重在高市後來在日本眾院對於「台灣有事」的言論有意淡化的發展上。

此外，比較偏綠的意見領袖，則把焦點放在川普並沒有在台灣議題上被習近平牽著鼻子走，包括川習通話後中國官媒《新華社》率先報導「習在通話中向川普強調，台灣回歸中國是戰後國際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川普在後續的TruthSocial貼文卻完全沒有提到台灣。所以比較偏綠的看法認為Taiwan is Taiwan，習一直想提台灣川普就是已讀不回。

筆者認為高市這次的「台灣有事」言論所引起的波瀾，有其正面意義，因為更能協助霧裡看花的外界進一步釐清川普對於台灣議題現在的態度與立場為何？基本上，在川習通話後，川普在 TruthSocial關於川習通話的貼文，疑似由幕僚定稿，因為用字遣詞與過去川普自己的文風有異，這一點由國際政治觀察家宋文笛提出，筆者頗為認同。看的出來川普現在對於習近平最在乎的台灣議題小心翼翼，避免任何形式的表態，不管是因為川普已聽進身邊幕僚的建議，或者是因為川普對於台灣議題目前仍未有具體想法或立場，在憂慮台灣可能成為美中貿易交往的變數之下，川普就是避談台灣。畢竟北京答應要買美國的大豆還沒行動，同時北京承諾對美放寬稀土管制，也只聞樓梯響。

絕大部分的國內外評論，應該都能同意川普2.0之後，對中國的盤算是以貿易交往多於全面圍堵；但在川普1.0時，尤其在疫情爆發後，對中則是全面圍堵多於貿易交往。因此，相信川普會一直抗中下去的某一些看法，都很難否認美中關係現在是在融冰期，而且明年開始川習互訪之後這個態勢會更加明顯。從這個脈絡來看，要All in腦補川普「抗中是在下好大一盤棋」的論述可能會更越來越難坳。

但是這樣講並不否認川普仍有可能突然跟習近平翻臉，畢竟川普1.0時的2017年川習也是互訪，但後面也的確是翻臉了。只是事後來看，當時的變數是疫情挫敗了川普的連任之路；而明年川習若再變臉，那個變數會是什麼？有可能是習在貿易上的讓利不夠，尤其當習想用加碼在貿易上的讓利，來綁川普對台灣議題的鬆口，譬如說出反對台獨之類的話。以川普非常想要中國的貿易利益的情況下，川普對於台灣的不友善，儘管有可能只在口頭上，吾人不容樂觀。換言之，在台灣政府的內部評估上，絕對有疑川的必要，而且疑川不是疑美，因為川普總有一天會下台，美國會有新的總統。

▲藍綠的出路

所以這次賴政府因為高市台灣有事言論所引發的連鎖效應，而由賴總統提出2027年可能犯台、軍備將提高到GDP3.3%甚至2030年前的GDP的5%等重大宣布，其實就是不寄望川普可以繼續對抗習近平的理性反映。先不論目前朝小野大對於賴國防計畫的羈絆，如果台海在2028年前發生動盪，美國如果還是川普惜錢多於重盟友的姿態，很多人擔心的美國「烏克蘭反應」是否有可能重演在台灣身上？這當中的關鍵就在於台灣平時自己的努力，不管跟美國買武器、自製，甚至台灣回到核武發展這條路上，都會是天助自助。

過去也有許多國際專文討論烏克蘭如果可以有全力投入軍援烏克蘭的西歐盟友，俄羅斯也是打不下來的。就此邏輯而言，日本之於台灣的友好，在台灣軍備終能到GDP的5%，入侵台灣又波及日本，讓東京認為已經構成日本的「存亡危機事態」，則日本跑在美國之前介入台海動盪是否真的就一定不可能？川普的不確定性，讓過去很多台灣想都沒想過的其他出路都開始出現一些思考的空間。

當然，對於疑美論的人，如藍營或者同理的政治人物，會說不用雞蛋全往美國身上押，這些軍備預算拿來做長照與少子化不是更好？跟北京談和平不是更簡單一些？的確，鄭麗文當選主席之後的國民，眼看著過去馬英九、蘇起的「九二共識」那一套，被認為是管用的兩岸和解密碼，應該會冷飯熱炒，變成2026年與2028年藍營在兩岸論述上的競選主軸。儘管在習近平眼中，九二共識等同於一國兩制，但對於包括藍營在內一心一意「想要和平」的政治人物、網紅、名嘴來說，先被在各表的場域中吃點豆腐也無妨。的確，如果藍營最後又回到中央執政，迫切戰爭的時間點會鬆弛，但不會消失。畢竟越來越有統一時間表的意識，尤其當習近平更老更病時，他勢必會追求統一台灣的歷史地位，就算藍營的中華民國派想用回九二共識，還是沒能把炸彈引信拆解掉。

選票市場上藍綠各有自己的基本盤，這個可以理解。但是一個民主的台灣、不被威權併吞的台灣應該也是開明國民人會想要有的選項。因此最好的方法是國民有機會鬆弛對中緊張關係的同時，應該以「中國民主化」來要求對岸，作為兩岸進一步交往的前提要件，就此拖延文統與武統的時間。而就民進而言，更有動機、決心甚至選票支持的底氣來建軍，就應該加緊腳步玩真的。

在鴿鷹構成台灣溝通或防範的一種綜合手段，因為川普的出現，對中綠的縮更緊、藍的放更鬆，反而讓一時之間缺乏攻台的藉口與動機。一方面因為台灣軍備、日本有事、美國不鬆口的攻台成本仍舊不低（綠營路線），與二方面因為九二共識、兩岸一家親、中國人不打中國人讓一廂情願（藍營路線），寄望不戰而屈人之兵。若能交替善用的話，都可以拖延的侵台行動。剩下的，就是是否真的希望民主台灣永續存在的心態而已，到時的演變更年輕一代對於什麼是民主、什麼是理想國家的看法將會是關鍵。

●作者：邱師儀／東海大學政治系教授、德州聖湯瑪士大學國際關係系訪問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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