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的記憶》重返二戰西伯利亞戰俘營叩問台灣主體性與認同矛盾

項貽斐

2025年12月9日週二下午4:11

前台籍日本兵吳正男（左）迄今仍保留臺灣籍，並未歸化日本。（公視紀錄觀點《冰封的記憶》提供）

二戰結束80年，紀錄片導演許明淳耗時3年拍攝的《冰封的記憶》，橫跨台、日、俄3地，探討臺籍日本兵戰後被蘇聯俘虜，流放至西伯利亞戰俘營的艱辛歷程，透過影像追尋橫跨臺灣、日本與俄羅斯的戰爭記憶，藉由珍貴的史料影音檔案，與前臺籍日本兵和後代的對談，呈現不同世代對國家認同的分歧。

1945年8月15日，昭和天皇宣讀「終戰詔書」，日本無條件投降後，約有60萬駐滿洲和北朝鮮的日軍被蘇聯俘虜送往西伯利亞戰俘營，其中包含至少19位台籍日本兵。《冰封的記憶》導演許明淳沿西伯利亞鐵路，跨越幾千公里冰天雪地，追尋這批臺籍戰俘昔日從離鄉、入伍、戰敗、被俘、拘留到遣返的離散旅程。

98歲的前臺籍日本兵吳正男回憶當年搭貨運火車至哈薩克戰俘營的過程：「大家被打散，死掉也無人能將死訊告訴家人。」1947年吳正男被遣返日本並定居當地至今。提到國族認同，他說：「祖國是臺灣，母國是日本」，雖自認是日本人，但他迄今仍保留臺灣籍，並未歸化日本。吳正男的妹妹吳照女士回憶，當時父母擔憂哥哥能否生還，四處打聽：「媽媽還去卜卦算命，說大哥只是英雄落難，果真隔年春天就有好消息了。」

吳正男的妹妹吳照(左三)、陳以文之孫陳力航（右三）以及導演許明淳(右一)出席《冰封的記憶》首映會。（公視紀錄觀點《冰封的記憶》提供）

公視今(12/9)日舉辦首映會，許明淳導演與片中3位臺籍日本兵主角的家人都出席。另一已故戰俘陳以文(1927-2012)，因在西伯利亞戰俘營受共產主義洗腦，1948年被遣返時備受阻撓，被當作「共的間諜」，幾經波折回到臺灣，被視為「可疑分子」，受國民政府長期追蹤。相對地，陳以文的兒子陳明亮從小接受戒嚴時期「反共抗俄」教育，對於父親曾作為日軍和被蘇聯俘虜的經歷，感到「一時沒有辦法消化」，父子間經常為此衝突，最後選擇避談。

但陳以文的孫子陳力航，則將祖父戰爭經驗當作一個「IP」在經營，為了更深入了解祖父當時的戰友，他在本片中拜訪吳正男，談及父親對於祖父戰爭經驗的冷淡反應，吳正男也有感而發：「我的內心是很孤單的，對我而言，能存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但兒孫們看到新聞報導卻完全沒有回應。」

目前已知被拘留最久的許敏信(1921-2000)，來自臺灣的許丙家族，被蘇聯拘留4年多卻幾乎不跟女兒提這段經歷。在片中首次揭露的許敏信日記，對於西伯利亞經驗幾乎隻字未提，是什麼原因使他將這段記憶封存，她的女兒許瑛子因紀錄片拍攝，對父親不為人知的一面展開追尋。許敏信的女兒許瑞洋、瑛子、晶子，及孫女林瑛理加，今日更專程從日本趕來參加首映會，希望透過紀錄片更了解父親的故事。

透過與3個世代的對話，《冰封的記憶》導演許明淳更加體認到，臺灣人對於相同的歷史事件常有不同的解讀，他認為這種歷史記憶的模糊或誤解，以及內部對立的激化，與臺灣長期受到大國宰制的命運有關。他憂心表示：「如果我們不趕快建立共同的記憶，臺灣的主體性可能很快就會消失，萬一不幸發生戰爭，我們會不知道為何而戰。」

最後許明淳透過鏡頭對談，呈現臺灣新世代面對兵役與中華民國主權的消極態度，期盼觀眾跳脫同溫層，反思國家認同與主體性的危機。他更期待透過曝光這段記憶，能夠引導當代台灣人思考戰爭遺留的長期影響以及身份認同的焦慮，相信觀眾能透過這部作品找到答案。

《冰封的記憶》將於12月11日周四晚間10點公視紀錄觀點節目播出、影音平台「公視+」同步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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